2016年12月24日 星期六

【雜思】 聖誕節

在台灣我不太過聖誕節的,我想了很久去年聖誕節我到底在幹麻,看了PTT2才發現去年的我正在趕報告,平安夜和聖誕節都趕報告到凌晨四點。雖然我不太過聖誕節,但很諷刺的是,家裡一直擺著一棵聖誕樹,那是十年前爸爸不知道出於怎樣的動機,買回家裝飾用的。而這棵樹一放就是十年,長滿了灰塵,這幾年的聖誕節它也完全沒有派上用場,這棵聖誕樹大概就是我對聖誕節的看法吧:有也好,沒有也罷,日子還是一樣要過下去。

而今年的聖誕節很不一樣,歐洲這邊大概十一月中就開始有聖誕節的氣氛了。首先登場的是聖誕市集,大家聚在一塊喝熱紅酒,講話時口出吐出白煙一陣一陣,歡笑聲沸騰著市集,這大概就是我對聖誕市集的典型印象。少了聖誕市集,這一整個月肯定就少了些什麼。

除了聖誕市集外,送禮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十二月的時候我收到L送我的Adventskalender,一個大盒子標示著一到二十四的數字,每天可以拆開一個洞得到巧克力。今天拆開了最後一個,不知道為什麼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我這才發覺聖誕節的氣氛已經深深感染了我,聖誕節不像是某一個特定日子,比較像是一個氣氛,持續一個月之久的祥和之氣。

L跟我說她很愛聖誕節,我現在可以理解了。L每天早上拆開她媽媽送的Adventskalender時,我總是喜歡觀察她那既興奮又期待的表情,那是她最天真爛漫的一面,我總希望此時有台相機,一台可以把情緒、氣味、溫度等等細微的感受記錄下來的相機,將這一幕捕捉下來。

今年聖誕節如果可以許個願望,我希望明年能夠繼續和L度過聖誕節。


2016年12月23日 星期五

【雜思】 用意志建築自己的世界


五分鐘後,蒼已經倒在床上動彈不得。我、章根和朴回到廚房的座位上坐著,覺得心跳加快,頭昏腦脹,有點像抽了很多根菸且灌了很多杯酒,但除此之外沒有特別的感覺。
我聽說音樂很重要,因此把手機裡面的Nirvana專輯點開來聽,第一首歌是You Know You're Right,音樂突然變得好大聲,節奏感出奇得強烈,鼓的聲音不是抽象的,而像是一塊一塊磚頭往我砸來。隔了幾分鐘,我感覺到手機的金屬部分變得好冷好冷,但一方面腦中出現了奇怪的念頭:我突然很擔心手機會爆炸,因此想要把它往桌上用力一摔。章根開始跳舞,模仿飛機起降,我忍不住笑意,開始瘋狂大笑,即使章根停止動作了我還是停不下來。
第三首歌,空間感開始扭曲。我精神放鬆時,桌子大概有五公尺長,但定睛一看,又變回一公尺長的正常尺寸。我把眼睛閉上,四周的牆開始移動,不斷向我逼近直到快要碰到我為止。一股窒息感向我襲來,燈光現在是詭譎的橘黃色。我問章根和朴可不可以站起來,朴坐在座位上繼續傻笑,章根向我示範怎麼站起來,並走到流理臺問我要不要喝飲料。我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有辦法回答他的問題,我先問為什麼要給我喝飲料,然後用德語說了不要。我想要說德語和英語,但文法規則和單字在腦中已經變成殘破的碎片,接著我發現自己不太能夠講話了。
章根和朴開始講起了韓語,我又忍不住大笑,他們說韓語的樣子怎麼會這麼有趣呢?大概第五首歌的時候我失去了時間感,很難形容那樣的感覺:如果說在正常的時間裡,一秒有24個影格,我可以突然感覺到時間以一秒100個影格的速度進行,也就是一秒裡面我可以感受平常五倍的情緒;但在一陣狂飆以後,時間又只剩下一秒10個影格的速度,眼前物體的運動不再連貫,反而像是被切割似的。下一個階段是五官的感受變得遲緩,我碰觸一個東西以後,要兩秒以後才能感覺到,這樣的遲緩加上時間忽快忽慢的分割,讓整個世界變得很奇幻。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的思緒開始奔騰,好像可以用意志建築自己的世界一般。L會突然走到我面前一笑,但又突然不道而別,我想要抓住她的時候她一瞬間就消失了。章根和朴繼續用飛快的語速講韓語,此時莫名的恐懼向我襲來,他們好似要設計什麼圈套陷害我,但我卻沒有辦法反抗。我開始用腳底規律的畫圓。章根給我吃他從荷蘭帶回來的鬆餅,我開始咀嚼以後,鬆餅的碎片好像突然得到了生命,在我的口中開始滾動,這個感覺挺噁心的,因此我想要趕快把它嚼爛,咀嚼以後嘴巴停不下來,嘴像是開始抽蓄一樣。
一個小時的專輯一下就放完了,章根和朴突然消失不見很久,我播放了Arctic Monkeys的專輯,一陣子之後我發現自己可以站起來走動了,但走廊對我來說像是迷宮一樣的長,我撞到牆壁好多次才走到章根的房間。此時朴跟蒼一起擠在那張小床上,章根盤腿坐在地上低著頭,突然一陣笑意又向我襲來,但怕吵到他們因此又跑回廚房,把眼前看到的五花肉全部吃光。再回到房間的時候,突然感到精疲力盡,也不管地板是否乾淨,就直接躺在地上,在時間感和空間感依然混亂的狀況下睡著。

隔天起床以後,身心的疲累感跟宿醉相當類似:雖然整個人的狀況糟糕的一蹋糊塗,但心裡卻滿愉快的。



2016年11月18日 星期五

【雜思】 月光



來自首爾的章根和來自京都的蒼是我在德國少數交到的朋友。

章根相當開朗幽默,總是能為無聊的課程帶來歡笑,熱愛古典音樂的他,每星期都會去科隆聽三次音樂會,為此他餐餐在家料理,即使只有白飯配上醬油也甘之如飴。讀哲學的蒼的外表和德文能力很難讓人判斷他只有二十歲,他的眼角有時會不經意的展露的一抹憂鬱,有時卻會打破那憂鬱講些讓人噴飯的低級笑話,那樣的反差感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游定璇。跟他們相處起來很愉快,即使我們只能用鱉腳的德文溝通,但卻從來沒有發生過那種努力找話題的尷尬情況(我這也發現:臭味相投是勝過語言隔閡的)。每天下課時間在法學院前面抽煙(章根只在旁邊聞二手菸),早已變成上學唯一的樂趣。

昨天和章根以及蒼一起去國際事務處喝(免費的)咖啡,玩了桌上足球以後,看到鋼琴的章根眼睛似乎亮了起來,接著為大家演奏了德布西的《月光》。
他演奏的幾分鐘,時間的概念突然模糊了起來,音符所建立的浪漫王國巨大而壯麗,彷彿我可以在裡面徜徉許久,然而五分鐘的演奏卻一轉眼就結束了,。

到了今天我還是會一直想起他的演奏,他演奏時的雙手,他無名指上的銀質戒指。《月光》如此美麗而引人憂傷,我已經可以確定他彈鋼琴的情景我以後會瘋狂的想念。「這段時光,我以後會瘋狂的想念」,這樣的想法幾乎是在德國七十幾天的註腳了:我好想要抓緊什麼,但發現自己可能什麼也抓不住。

大亨小傳裡面那句"You Can´t Repeat The Past"又一直在腦海浮現,而我沒有辦法像蓋茲比那樣有自信的回答"Of course you can"





2016年11月10日 星期四

【雜思】 心情


你的窗外現在下著雨 我不經意 看見有個新的朋友在陪你 
你和他是那麼的親密 讓我想起 我們曾經一起的記憶 
是那麼的清晰 彷彿是昨天的夜裡 我們還在一起玩遊戲 
我一生最美好的回憶 少不了有你 

DULU DULU DULU DU 
忘記你並不容易 曾經是我全部的生命 

你說過只有我最瞭解你 你的脾氣 還有一種毛燥的個性 
你說故事只有我會聽 不論多久 我都一定會保持專心 
可是你卻傷了我的心 
忍心的將我丟棄 讓我幸福從此就暫停 
趁著天空現在下著雨 我將要離去 

DULU DULU DULU DU 
忘記你多不容易 曾經是我全部的生命 

你的窗外現在下著雨 我不經意 看見有個新的朋友在陪你 
趁著天空現在下著雨 我將要離去 
DULU DULU DULU DU 
忘記你多不容易 曾經是我全部的生命




來到歐洲以後第一次心情這麼差的。

具體而言,一起床看到川普當選以後對世界很絕望、中午以後波昂下起雨來,天氣寒冷,天黑得早。

但這樣的具體事件,我不認為是心情差的主要原因,畢竟這些事件可以跟一些瑣事連結:宿舍公用鍋子被偷、錯過公車、頭痛......,最後那些經典的煩惱又出現了,對於未來的焦慮跟徬徨一類的東西,它們變成一張巨大的網,我好像跌進了裡面,知道被困住了,但越是想掙扎越是不知道怎麼解開束縛。


還在台灣讀書時,我以相當理想主義的心態支撐自己,想要以所學貢獻台灣,諸如此類的。但來到歐洲心態完全變了,我開始發現德國人令人稱羨的勞動條件、社會正義的理論與實踐,其背後都有長遠而堅強的思想基礎支持著,而這對台灣人而言並非一蹴可及,我甚至無法想像我們何時可以擁有類似的思想土壤。

在川普當選以後,這樣的心態好像又多點論據。人權,那些我們相信,並且認為其他人也應該相信的價值,似乎被民主打了一大巴掌。我不禁質疑自己到底能夠改變什麼,能夠貢獻什麼,畢竟這個世界(以及台灣)跟自己的想像有好大的差距(所謂的活在象牙塔就是如此吧)。而奠基於理想主義的象牙塔倒塌以後,自視甚高的說法是放棄理想,說穿了只是自己重頭到尾是那麼愚蠢,什麼都沒看清。


糯米糰的這首《 濫情歌》寫得真好。馬念先說這首歌是「一條老狗與牠的女主人的故事」。我不禁佩服起來,似乎樂手在小情小愛中看透了人生百態;而我在高喊人權的同時,卻什麼也不懂。





2016年10月15日 星期六

【雜思】 目標

在德國的第一個早晨,陽光從L的房間射進來,一切的佈置就像電影的調度般完美,我花了好幾分鐘才能適應這樣超現實處境,畢竟自己一天前還躺在汗味濃厚的北投住處,為著未來感到焦慮,而所謂「未來」就這樣兀自呈現在眼前:美好、未知、充滿了誘惑

接下來的一個月,就如同第一天早晨一樣美好。就算在異國生活充滿了總總不便,但那些不舒服都可以用某種浪漫的心態化解。我已經不能夠想像,生活要怎樣才能夠更快樂了。也許這因為如此滿足的狀態,我對於「未來」的想像產生了上面的變化,未來不再是那樣未知,貪心的我只想要把這樣的狀態持續下去。

想要延續生活的狀態,並且以此決定自己的「未來」,這就牽涉到自己的目標了。所謂目標,小則一兩年,大則牽涉人生。而很多交換學生都設定了不一樣的目標,例如周遊列國、認識外國朋友、深入當地生活等等,有時候我滿羨慕這樣的目標設定,因為已經24歲的我,設定的目標就是:「找到人生的方向」,相較於其他人具體而明確的目標,我的是如此抽象、形而上,甚至可以說--更讓人迷惘

我常常把台北形容成混濁的深褐色果凍,尤其在坐捷運時我常常感覺到迷惘,好像在一片黏稠中無法逃脫;到了波昂以後,周遭的一切不再如此混濁,然而獨自一人抽菸思考時,我還是常常會想起那深褐色果凍,覺得仍然困在某種東西裡面想要掙脫,但這次的掙扎似乎不太一樣,那比較像是在時間的長河裡,我想要與之對抗,以求繼續留在原處享受快樂的一切:無憂無慮的學習語言,幸福地與L共度時光。但在找到所謂人生目標以前,我似乎只能隨著時間長河漂流(如同過去的24年一樣),暗自祈求它會引領我自更好的去處。



2016年6月23日 星期四

【雜思】 後山

今天又在一點以後獨自爬往政大後山。其實這是一件相當疲勞的事情,在十二點後離開L的宿舍,騎單車前往捷運站趕最後一班車,到動物園以後又要再騎車到政大門口,走大約十五分鐘上山,每次回到宿舍以後總是疲憊不堪。

認真回想,走這條路雖然累,但也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刻之一,可以重新整理自己的情緒,想到和L相處的時光。而我今天突然明白,這很有可能是最後一次,在如此的情緒下走這條路了。路旁蟲鳴鳥叫、自己的呼吸聲、汗流浹背的感覺,即使令人疲憊,但我以後會瘋狂想念這條路,以及和L度過這幾個月的快樂時光的。


2016年5月31日 星期二

【雜思】 台場

昨天楊跟吳分手了。今天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突然有股莫名的難過襲來。直到抽菸的時候我才瞭解我難過的是什麼。

還記得有一年,我和她以及楊和吳,同一時間去東京玩,特別安排了兩天進行double date,兩對情侶在異地旅遊,一起探索新事物,相當美好的回憶。我一直記得晚上我們在台場散步,楊和吳在我們前面嬉鬧,那是我看過情侶最幸福的風景之一。

今天又跟她講電話了,她在電話那頭告訴我她最近失戀的心情瑣事,這是她跟我分手四個月來,第三次失戀了。不知怎地,電話中我一直想起來那天的台場,除了我們四個人之外週邊沒有別人,前往電車的途中幾乎一片昏暗,只有路的兩側有微弱的燈光,嬉鬧中的楊和吳眼中彷彿只有彼此,容不下任何其他干擾,蜿蜒的道路因為燈光而變得明確,我們四個好像可以一直這樣快樂地走下去一般。

我記得那是台場的某處,但具體的地點在哪已經想不太起來了。真希望哪天可以再回去看看。

2016年5月25日 星期三

【雜思】生離死別

我可以感覺到自己跟她已經越來越遠了。

我知道這是應該的,也是為了彼此好,但當你知道自己在對方生命中是很重要的存在,而你卻積極放棄這個地位時,難免還是會感到失落。五年了,就算她在通訊軟體上只傳了簡單幾個字,我都能馬上精準感覺到她的想法;一些開心的、難過的、荒誕的事,我第一時間不見得是想到L,反而是想跟她分享。這樣的羈絆,好像也是一時無法割捨。

我想到第一個女朋友。曾經的海誓山盟,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在看著很古老的電影一樣,或許內心會有些感觸,但我知道自己是置身事外的。或許我跟她哪天也會變成這樣吧。高雄美好的天空、寬闊的腳踏車道、走過無數遍的愛河、總是品嚐不完的美食,在彼此放手後,這一切的一切像是氣球飄向天空,慢慢變成很難看見的彩色圓點,最後它們流浪到哪裡去,其實已經沒人在乎了。

生離死別總是最難的課題。但我是直到最近才明白所謂「生離」還有很多樣貌:L六月底離開台灣時,那一是種樣貌;而我慢慢離開她的生命,則是另外一種。


2016年5月13日 星期五

【雜思】承諾




"You can't repeat the past."

看完《大亨小傳》後,L累得倒頭就睡。床很窄,房間的空氣異常悶熱,我久久難以入眠,決定整理對於《大亨小傳》的想法,不斷思考「你無法重複過去」這句話到底是不是對的。

這兩個月經營跟L的關係時,「承諾」就像是禁忌一般。有好幾次想講我愛妳,但話到嘴邊還是吞了回去。我們都清楚瞭解:依我們的狀況,承諾是不切實際的,唯一能做的是把握當下。

或許這幾個月,會是將來的我瘋狂想要重複的過去吧?所以人能不能重複過去呢?這種需要定義、需要辯證的複雜問題,我實在懶著去想。最後決定想辦法保持清醒,即時一整夜無法入睡,那也是把握跟L相處時光的一種方法。

奇怪的是,我一有這種想法就睡著了。